无中生有

   

【叶黄】雪中(一发脱离)

把昨天的脑洞段子扩写了一下。依然没头没尾,只为博诸君一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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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夜里下了一场难得的大雪,山路上积雪齐膝,叫人踽踽难行,便是最有经验的猎户和挑夫,也不敢在这样的时节里上山。山脚下一处木屋,春夏时节是个茶水摊子,招待过路的行人,这时候也紧闭着木门。若是此时此地有人,必会大惊失色,只见远路上闪出一道蓝影,在天地同白的背景之下格外醒目。那蓝影在积雪之上如履平地,几个起落间便到了木屋前。原来是个蓝衣的年轻男子,右手执一柄长剑,凛冽剑光之上犹有血光。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那血迹还尚未凝结,可见不久之前才经过一场激战。

蓝衣剑客停在木屋前,身形顿时往雪地一陷,亏得他及时扭身一动,飞踏上木屋前一块磨石之上。

蓝衣剑客站稳身形,扭头向身后道:“老叶你成日在嘉世便只是吃吃喝喝吗?不过才半年不见,何时养得这般重!”

若是看蓝衣剑客之前踏雪无痕的潇洒风姿,万万不会有人想到他身上还负着一人。那人也是个成年男子,着一身青色长袍,只是衣襟散乱,其上血迹斑斑,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让人不禁心生惧意:一个人流这么多血,焉有命在?

那青衣男子此时面如金纸,倒还笑的出声。他道:“你学艺不精,还要赖别人太重。真是那什么赖那什么。”

他说的含糊,可蓝衣剑客怎么不明白,登时怒道:“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青衣男子还要再说,却咳出一口血来,落到洁白的雪地上,缓缓洇开,好似素绢上绣着一朵红腊梅。蓝衣剑客叫了一声:“老叶!”

青衣男子半晌无声,年轻剑客想要把人放下察看,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肩头,“我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剑客听他说话气力不济,心里酸涩难忍。相识十几年,何曾见过他这般虚弱之态,自己赶到时他已经满身是血,身上究竟有多少伤也未来得及看,此时他伤重吐血,分明是强撑至极限的模样。

剑客不敢再停留,把人往上一托,背得更紧些,运足内力往山上飞跃而去。

只要过了眼前这座山,便出了嘉世门的势力范围了。

 

 

若说近日江湖中有什么大事,那便是嘉世门门主、武林第一人叶秋修炼邪术、残害同门,被嘉世门人揭穿、将他逐出嘉世门一事。那叶秋既称武林第一人,武功自然极高,但据说他因修炼邪功走火入魔,功力大损,已被嘉世门中几位得力弟子联手打成重伤,虽然勉强逃入山林之中,但他一个重伤之人,在这大雪封山的时节,逃入山里又能有几分活路。故嘉世门只当他已死了,有江湖传言说嘉世已经打算另捧新秀孙翔为门主。

不过也有人心存疑虑:那叶秋英雄一世,数年间武林无人能掠其锋芒,当真便这样轻易死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祸害果真没那么容易死!”此时山洞内蓝衣剑客见人悠悠转醒,眼睛一亮,倏忽间又板起面孔,做出一副很嫌弃的姿态。

躺在山洞之中的青衣人正是嘉世门主、斗神叶秋,他道:“我若是死了,岂不是让你白白从南粤赶来。”

自南粤而来、与叶秋交好的剑客——稍有见识的江湖中人听到这话,就能猜到这剑客的身份,乃是蓝溪阁剑阁阁主黄少天。此人成名极早,用一把锋利细剑,剑路刁钻难测,身形如鬼魅,那剑气中的阴冷之气让人有被毒蛇窥伺之感,未曾决出胜负,便先在心里输了一成。初入武林的雏儿若是听说这样的前辈,心里想的多半是个阴狠冷峻的角色,实际上黄少天其人性子活泛,话尤其多,与他用剑的风格截然不同。

只是今日黄少天一反常态,只冷冷道:“我只当来替你收尸。”

 

早晨进山之后黄少天本想快快赶路,没想到刚走没多远背上的叶秋便昏死过去。黄少天悚然大惊,以为叶秋就此断了气,把人扶进山洞细细察看,叶秋身上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最重的一道也不过是左臂被人砍了一刀,可也并不深。可见叶秋这一身的血,多半是别人的。黄少天顿时松一口气,可既然伤不重,人为何如此虚弱?当即搭上叶秋脉门,却发现叶秋体内真气乱窜,内力几近全无,且脉象之诡异乃黄少天平生仅见。黄少天知道叶秋身上有些秘密,于是也不敢擅自用自己的内力给他疗伤,只能撕了中衣给他包扎外面的伤口,然后在山洞里守着人醒来。叶秋一张脸毫无血色,脸上时不时泛过几丝黑气,黄少天知道那是真气逆行的征兆,对习武之人来说极为凶险。

洞外滴水成冰,洞内黄少天却五内俱焚,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此时叶秋醒来,黄少天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可思及眼前这人向来任意妄为,不懂旁人如何为他担忧着急,又不免有些气恼,语气便冷硬了些。

叶秋似乎并不介意,问道:“我昏了多久?”

“不久,不过半日而已。”黄少天硬梆梆答道。见叶秋只“哦”了一声便闭了嘴,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难不成真的走火入魔?”

叶秋摇摇头,“那是他们为了找一个名正言顺除去我的理由而已。”

“他们?”黄少天剑眉倒竖,“那刘皓素来与你不对盘,只是他一个人也不能成事。让我来猜猜看,可是陶轩也与你生了嫌隙?”

叶秋不答,却是默认了。

“刘皓那小人!”黄少天咬牙切齿,“平日里他行走江湖,对你这个门主明着恭顺,却一直包藏祸心,如今可算被他得逞了。陶轩竟也被他蒙蔽!”

叶秋摇摇头,“我与陶轩早就越行越远,便不是刘皓,也会有王皓李皓之流。”

“那陶轩也可恨!”黄少天道,“只是他武力低微,你如今这幅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叶秋苦笑,“是被刘皓暗算。”

黄少天大怒:“我早说要你提防刘皓,你却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看你堂堂斗神如今落到什么地步。倒要我这个外人千里迢迢来搭救你。看你面相紫黑,难道他们给你下了毒?老叶,老叶,你莫不是要死了?!”说到最后一句,黄少天心中惶急,脸上竟比叶秋还要白上三分,便是他自己受伤,恐怕也不会这样失态。

叶秋苦笑着慢慢道:“如今我身中三种剧毒,牵机,离合,还有……”

“还有什么?”黄少天心头大震。牵机离合俱是当世奇毒,随便一种就能收人性命,叶秋此时两种俱全,若不是一身惊天内力,早就死了又死。如今他竟说还有第三种,黄少天脸上褪尽血色,只觉得自己手脚都冰凉了。

千里奔袭,不眠不休,却还是来晚了吗?

黄少天内心哀恸,一时间陶轩刘皓王泽等嘉世诸人的面孔在他眼前一一浮现,让他觉得恨意滔天,每一个都要千刀万剐才能解恨之一二。

恨无可恨,连老天也不放过。

老天竟要他眼睁睁看着叶秋变成尸体!

这贼老天!

 

 

黄少天犹自恨天恨地,却听那将死之人低声道:“还有第三种剧毒,便是……你。前两个都是要我的命,偏偏第三个,让我撑着活到此时。既然你已来了,想必一时半刻我还死不了。”

黄少天霎时浑身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眼前人是他熟识十几年的叶秋,此刻却像不认识了。他面白如纸,更衬得瞳仁黑沉如墨,深似幽潭,那其中种种情意,全然不似作为,竟像是真的一般。

山洞内一时寂静无声,洞外天色暗沉,垂云如坠,眨眼间又开始飘起细雪。

叶秋喃喃道:“少天……”

“你住口!”黄少天大喝一声,站起身来,“这般死到临头的时候,你还有心思调笑!快快想如何解你身上剧毒才是正经!”

叶秋摇摇头,“牵机和离合是什么毒你不知道吗,哪里有什么法子可解,不过强拖着罢了。”

黄少天自然知道这两种毒乃天下至毒,可他总以为叶秋会有办法,叶秋是无所不能的,更不会死,此时听他如此说,眼前一黑,一时间肝胆俱裂,失声道:“你就甘心这样死了?”

叶秋看着他,轻声道:“我还有话没有与你说,自是不甘心的。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直都……”

黄少天断然大喝:“我不知道!”

此时此地,性命危在旦夕,黄少天万万想不到叶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相识十年间多少风光盛景,多少春花秋月,他从未听过叶秋一句钟情软语,如今在这破败山洞里,他倒是想与他叙起衷情来了。

原来得你一句真心话,非到生死关头不可。

这样金贵,世间倒是几个人要的起。 

黄少天心潮翻覆,大悲大喜之下,既嘲自己又嘲叶秋,心中五味混杂,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叶秋抬起半身,吃力地来拉他衣衫下摆,“少天……”

黄少天被他一叫,醒过神儿来,凄声道:“这么多年你不曾与我说过一句,如今你想说,我却不要听了!你眼看就要死了,现在与我说这些,给我留下这样的空念想,你两眼一闭自去投胎,却是让我活着日日夜夜受煎熬吗?”

叶秋苦笑,“以前……总以为日子还长,并不急在一时。现在才知道悔之晚矣。你便当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且听我说完吧。”

“好好好!”黄少天听叶秋承认自己将死,心内大痛,身形一晃,几乎要倒下,咬牙喊出三个好字,“你说吧。等你说完了,我便立刻忘个一干二净!你想让我在余生里永远记得你,我却绝不遂你心愿!等你死后……”

“等你死后……”他话说得极为坚决狠辣,倒是像极了后辈们想象中的那个冷酷剑客,“等你死后,我一定会忘了你最喜穿青色衣衫,忘了你惯抽的烟叶子产自何地,忘了你我破庙初遇不打不相识,忘了你邀我中秋共赏月饮酒,忘了元宵携手在京城看灯,忘了西湖之上比轻功,忘了华山之上论剑道……”他盯着叶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等你死后,我要忘干净这十年中所有与你有关之事,我从未认识过什么斗神,从前与你无关,日后更加与你无关。日后我剑道大成,一剑霜寒十四州时,你早已是冢中枯骨,过往岁月如黄沙一抔遇风而散。只要你敢死!”

叶秋叹气,道:“这样……也很好。”

“这十年间我与你相伴之时,你想过什么、我想过什么,都不重要了。如此,你还要说吗?”

叶秋答道:“要说。”

“哈!”黄少天冷笑,恨不得字字诛心,“不管你今日说什么,以后我与谁结连理共比翼,都与你没有半分干系!如此,你还要说吗?”

叶秋怔怔看着眼前眼眦欲裂的人,此时他还站在临近洞口的地方替他挡着外面袭来的风雪,背后乱发飞扬,头顶落了几片薄薄雪花。而他的脸色,比雪花还要白。

“少天!”叶秋道,“你……你怎么哭了……”

黄少天抬手一抹,原来不知何时,脸上竟滚下两行热泪。

叶秋突然觉得痛了。

身中剧毒,他未觉得有多痛;刀剑加身,他未觉得有多痛。而此时他却痛极了,他全身每一寸筋节,每一处骨头都痛到极致,仿佛跗骨之蛆,敲骨吸髓,如同一场不见血的凌迟。

他这一生肆意妄为,极少后悔,如今却恨不得向诸天神佛求告,祈求让他回到这十年间任意一日,让他对着山川大地,对着朗日晴空,对着草木繁花,对着眼前这个人说出那些隐秘的心思,那些旖旎的情丝。

可是看着黄少天此时伤心至极的样子,他却有些想不起那些百般温柔的情话,只看着洞外的风雪,幽幽道出一段久远的记忆:

 

 

“当年你我在破庙初遇,你不过十五六岁,穿着簇新的红色棉袍,蹬着一双鹿皮靴子,在满天飞雪里舞剑,眉眼间一片少年锐气,像是傲雪独开的寒梅。我那时便想,老天让我投胎一世,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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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老叶并没有死,后来被陈大老板娘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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