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有

03  本章少天隐身在线

 

04 人生副本组队模式

叶修到家的时候叶太太正在客厅喝茶。

“妈，这么晚还没睡？”

“你爸的飞机晚点，我等等他。”

叶修坐下来：“那我和你一起等，和我爸联系过了吗？”

“起飞前来过信息，算算时间，应该没多久了。”

叶修给自己添一杯茶：“这么浓？晚上喝浓茶对身体不好。”

“提提神。说到对身体不好，你也该少抽烟。”

叶修摸摸鼻子：“叶秋那小子呢？”

“听说手头的项目有些问题，下午飞A市了。”

叶修看看墙上的挂钟，快十一点了。

“太晚了，您先去睡吧。”

叶太太摇摇头：“你爸回来，家里连个接的人都没有，总归不好。”

“不是有张姨吗？”叶家有个姓张的保姆，做了很多年，叶修叫她张姨。

“能一样吗？”

“那……这不还有我吗？”

“你？”叶太太似笑非笑，“你不气他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叶修无奈。他有旧账在前，叶先生对他一向严格，他嘴上的技能点又不会因为不打荣耀就消失了，父子俩时不时就要杠两句。

叶太太见大儿子露出心虚模样，笑着摇摇头：“厨房里留了汤，自己去盛一碗喝吧。张姐的手艺，你不是一直赞不绝口吗？”

叶修眼睛一亮，颠颠儿去了。不一会儿捧着一个青花小盅出来：“您别说，我还真觉得饿了。”

叶太太说：“你也该好好想想，找个知冷热、能照顾你的人定下来。”

这话题不能随便接，叶修埋头喝汤，不吭声。

叶太太见多了他这副样子，自己也能坦然地接下去：“叶秋我不操心，他和小月从小一起长大，两边家里也都知根知底，这些年我们早就把她当自己的媳妇看。只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婚礼总不好落在弟弟后面。这些年你在我和你爸身边的日子短，我们心里也觉得亏欠你，你成了家，我们才能彻底放心。你还没着没落的，弟弟就大操大办，别人免不了在背后说我们做父母的偏心。咱们这样的人家，多少人看着呢。”

“没有的事，你们什么也没亏了我。”叶修喝着汤，快尝不出味儿了，心里蓦地涌起一股烦躁。

别人——这奇妙的第三人称，存在于一切谣言与闲话中，随处可见其伟光正的身影，人活一辈子好像永远逃不过这个家伙：日子不是给自己过的，全是过给“别人”的；活不是自己活的，总是活在“别人”的嘴里。

但叶修没混到把这话说给叶太太听——那就是存心惹人生气了。他放下空碗，甩出万金油答案：“我这不没遇到合适的吗？”

“什么样的人算合适的？”叶太太温和说道，“不相处一段时间，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呢？”

“太麻烦了，哪有时间一个一个地试。”

“这次的孙小姐呢？我倒是觉得她不错，既然她也有意，你们也可以多接触。她年纪虽然大一些，但小女孩太骄纵，我想你更不会愿意去哄。”

叶修心说孙小姐从一开始就没戏，您这儿还惦记呢。但这也不能告诉叶太太，不然新的相亲对象第二天就会被安排到他的事务表上。

“我看情况吧。”

叶太太见他难得愿意松口，语气愈发温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讲究感觉，谈论爱情。但那一定就更好吗？结婚是要过一辈子的，找个能把日子过舒服的明白人有时候更重要。看着顺眼、好性情、明白事理、家世配得上，找这样的女孩总不会错的。”

叶修忍不住乐了：“这条件也不低啊，我怕人家看不上我。”

“乱说话。”叶太太嗔怪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她年轻时也曾是圈子里有名的淑女，面容姣好，宜喜宜嗔。即使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却不曾带走她的风华，反而更添韵味。只不过再家教森严、慎言知礼的女人在提到自己的儿子时也不免陷入浮夸和虚荣，只会想别人家的女儿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儿子，从不会考虑儿子有什么不好。

“就算你自己不上心，我也会为你张罗一个好妻子的。”

母子俩的对话到这里告一段落，因为叶先生终于到家了。叶修听到车声，敏捷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去给爸拿行李。”

“有助理跟着呢。”叶太太在他身后添一句，“臭小子！”

 

叶先生还未进门就见大儿子迎出来，这份殷勤让他颇有些惊讶，摆着严父的谱儿耳提面命几句，才大赦他告退。叶修暗暗舒一口气，忙不迭往楼上窜。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一回头，看见的正是叶太太从保姆手里接过汤盅递给叶先生的画面。

“辛苦你了。”叶先生在她手上轻轻一拍。

“应该的。”叶太太抬手拢齐鬓角的头发，笑得温婉。

这么多年，她一直如此，叶先生出差回来，不管多晚她也会在客厅等候，有时是一碗热粥，有时是一盅汤水，一直很妥帖，温柔娴淑得仿佛从画上走下来的仕女，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叶修想到她的话，找个能把日子过舒服的明白人有时候更重要。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叶修的外公曾经对他说，你妈妈是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的人。

小时候叶修觉得父母恩爱，从来不起争执，更别说吵得脸红脖子粗、摔盘子掼碗。所以有时候听到小伙伴说家里父母吵架时如何如何，像听天方夜谭一样惊奇。叶先生虽然作风刚硬，对工作要求严苛，在家里对妻子却很温和尊重。对内事务一概放心交给叶太太，对外事务也不一言堂，有涉及到家庭的大事，夫妻俩也总是有商有量。叶太太大家闺秀出身，文雅娴静，对丈夫细心体贴，对儿子们——除了一时疏忽让叶修成功逃家之外也没有疏漏。即使是大富之家，二奶、家变这种乌烟瘴气的事更是从未有过，这样一对模范夫妻、贤伉俪，几十年里羡煞旁人。

据说他们当年也是相亲结婚，一方家族有红色背景，一方家族是诗书传家的名门，两边一拍即合，大约只见过两三面，一年之后叶先生从军中退役，家里就办了婚礼。叶太太知书达理，孝顺公婆、照顾丈夫，还一举生下双生男孩，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儿的错处也找不到。叶家门风严正，叶先生是工作狂，本也没有在外面乱搞的纨绔风气，妻子又是这样的贤内助，自然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即使一开始没有多少感情，但几十年的体贴照顾，谁的心不是肉长的？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这是实话。

没有爱情不要紧，爱情的保鲜期本来就短。曾经再热烈的爱情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也不免归于平淡，归于庸常，相互扶持的感情有时候远比爱情长久。没有情义，也有恩义。

 

如果人生是一个艰难的副本，原本也不止一种组队模式。有些人因为爱情在一起，后来爱情没了队伍散了，只好继续寻求能通关的队友；有些人系统分配同队，靠勠力同心的协作，靠组队的责任感，一样能顺利通过；有些人因为种种原因搭档打本，凑合着跌跌撞撞过去或者凑合不下去一拍两散；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找到了喜欢的人，又不曾在中间磨掉这种喜欢，冒着粉红泡泡就把副本过了。

这样漫长的副本，小怪、精英怪、小boss、大boss、关底boss，人是很怕寂寞的种族，漫漫长路，有个队友总是好的。一个合适的队友，有时候比一个自己喜欢的队友更靠得住。

 

从小到大，叶修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组队模式。叶先生和叶太太是一对完美搭档，是携手并行在这个尘世的战友。他们共同把这个家打造得坚不可摧又温馨美满，仅凭这一点，叶修甚至感激他们。

对有些人来说，和爱的人过一辈子才是幸福；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圆满的生活就是幸福。家族显赫，丈夫体贴，儿子孝顺，叶太太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缺憾；身居高位，妻儿在旁，家庭和谐，叶先生也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缺憾。无缺憾即幸福。

经营这样的关系远比经营一段伤筋动骨的爱情更容易，只要不越界，就不会失望；不失望就不会有怨怼，没有怨怼才能长久地走下去。他们一辈子各司其职，从不过度苛责，从不过分索取，一切都滴水不漏般完美，把事业和家庭都经营得锦绣繁荣。

而爱情呢？

不讲理的控制欲，疯狂的独占欲，难以克制的情欲，狭隘的排异欲——要的太多，给不好、给不起、给不了，都会带来沉重的打击。

爱情是很好的，但也是很难的。

 

 

对叶修来说，他人生的前三十年被荣耀占据了太多的部分，不懂爱情的时候不需要考虑，懂得之后没时间也没精力考虑。他完美地继承了叶先生的坚韧忠诚和叶太太的聪慧冷静，而他们又几十年如一日地为他做了亲身示范。所以叶修曾经认真地考虑过和一位同样出身的女性共同来经营这样一段关系，他有信心配合好，就如同叶先生一样。

但是，但是为什么又要让他知道呢？让他知道有人目光热烈地看着他想着他，是那样好的一种感觉。让他知道爱情纵使稀少金贵、维护不易，却让人一顾难忘。合适的队友终究比不上棋逢对手。人生长路，该更酣畅才对。

 

行路有跋涉之累，奋飞有坠落之忧，人生不可两全，凡你所欣盼者，俱有不测之苦。（注）

俱有不测之苦，俱有难料之甘。

 

 

——哪天方便我搬过去啊？

——！！！都说了不行！不行！不！行！你家里房子不是很多吗？？？

——会被查岗，麻烦。记得把地址发给我。

——！！！！！！！！！！！！！我！拒！绝！！！

——不好意思，信号不好，你刚刚发了一条什么？

——……你他妈当我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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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原作者不详。

一直写少天视角好像很苦闷，让叶修来谈谈想法吧。不过感觉还是有点苦闷。

本来11月不想更新这篇了，但是叶太太今晚老是在我脑子里嗡嗡嗡，本月最后一更。